满庭芳·水抱孤城

满庭芳·水抱孤城
王国维 〔近现代〕

水抱孤城，云开远戍，垂柳点点栖鸦。晚潮初落，残日漾平沙。白鸟悠悠自去，汀洲外、无限蒹葭。西风起，飞花如雪，冉冉去帆斜。
天边、还忆旧，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渐秋风镜里，暗换岁月。纵使长条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人何许，朱楼一角，孤寂倚残霞。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流水环绕着孤城，远方天空中的云已经散开，杨柳上有几只乌鸦在休息。当晚潮退去的时候，江边沙滩上留下崎岖的波纹，落日照在上边，如同照在水波上一样。不知从哪里惊起的白鸟从容地飞走，汀洲有一望无垠的芦苇，正是水鸟们的栖息之所。西风吹过，芦花飞舞着。远处一叶扁舟冉冉而去，白帆越来越小，直到消逝在视野内。
现在身处远方，回想曩昔。当年的元宵时多么热闹，少女马车，明月当空。时过境迁，岁月不在。当年桓温感叹自己种的杨柳早已成材，而人却老去。现在我也有这样的感触，人在何方，不过是上高楼，倚靠着栏杆看着落日落下，只剩下孤寂的我。

注释
①满庭芳：词牌名，又名《锁阳台》、《满庭霜》、《潇湘夜雨》、《话桐乡》、《满庭花》等，双调九十五字，前片四平韵，后片五平韵。过片二字，亦有不叶韵连下为五言句者，另有仄韵词，仄韵者，《乐府雅词》中名《转调满庭芳》。
②远戍(shù)：边境的军营、城池。
③平沙：水边沙滩。
④白鸟：泛指白羽的鸟。悠悠：闲适状态。汀(tīng)州：水中小洲。蒹(jiān)葭(jiā)：泛指荻、芦等植物。
⑤飞花：这里指芦花。冉冉：缓缓移动。
⑥香尘、明月：唐诗《正月十五夜》：“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⑦长条：指柳枝。此处用《世说新语》：“桓公北征经金城，见以前为琅邪时种的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⑧何许：何处。朱楼：高楼。倚残霞：谓倚楼而望暮霞。

赏析

　　这首长调上片写景安静闲适，颇有“无我之境”的滋味；下片回想少年意兴引入羁旅秋风的悲伤心结尾倚栏人形象回应了前边的写景，可知前边风光皆倚栏人所见。然后引导读者返回去品尝上片的写景，发现原来上片也不是单纯的“无我之境”，它已经在安静淡远的风光之中隐藏了许多悲哀和无奈。

　　“水抱孤城，雪开远戍，垂柳点点栖鸦”这几句一连串三组意象构成了一幅闲适、静寂的图像：流水环绕孤城，遮住远方天空的浮云已经散去，杨柳上休息着三三两两的乌鸦。这三组景象分别可以让人联想到故土，对远方征人的期盼和对安居无忧的向往。因而，它们看起来闲适，实际上却是引发游子羁旅之愁的起源。“晚潮初落，残日漾平沙”经过一个“漾”给了这幅静寂安祥的图像增添了一种动态。

　　“白鸟悠悠自去，汀州外，无限蒹葭”是镜头的滚动，水鸟和一望无垠的芦苇也承启了下面一句。“西风起，飞花如雪”这里的飞花，显着不是春天的柳絮而是上一句的芦花，正是这芦花给整个画面染上了一层模糊的颜色。在这悠远模糊的水面上“冉冉”的“去帆”那便是作者对自己悠远、模糊的记忆中某些往事的回想。

　　下片开的“天边，还忆旧”就很自然地把描写要点从景转向于情了。“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是忆旧，写的是当年元宵夜游的意兴。这一句显着是化用唐人苏滋味的两句诗“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无论当年有多么欢乐，但是到了“渐秋风镜里，暗换岁月”的时候，人的意兴也就随之起了很大弯化，“纵使长条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便是说的这种改变。“朱楼一角，孤寂倚残霞”，便是经过一个倚朱楼而望暮霞的孤独身影非常含蓄地写出了一种往事如烟，良辰不再的悲秋心情。“人何许”人就在那悲秋的高楼上极目远望，他已经与这孤寂风光融入到一个画面了。

创作布景

　　这首词是王国维于1905年脱离南通去往姑苏时所作。其时王国维远离家人，独自一人在外地任教，借此词抒情自己心里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