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湘天风雨破寒初

阮郎归·湘天风雨破寒初
秦观 〔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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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天风雨破寒初。深重院子虚。丽谯吹罢小单于。迢迢清夜徂。
乡梦断，旅魂孤。峥嵘岁又除。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湘南的天气多风多雨，风雨正在送走寒气。深深的院子寂寥空虚。在彩绘小楼上吹奏着“小单于”的乐曲，漫漫的清冷的长夜，在寂寥中悄悄地退去。
　　思乡的梦时断时续在第宅中感到特别孤单，那种清凉孤寂的情怀实在无法描述；何况这正是人们欢喜团聚的岁除。衡阳还能够有鸿雁传书捎信。这郴阳比衡阳还远，连鸿雁也只影皆无。

注释
①湘天：指湘江流域一带。
②丽谯：城门更楼。《庄子·徐无鬼》：“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郭象注：“丽谯，楼房也。”陆德明释文：“谯，本亦作蠛。”．成玄英疏：。言其富丽瞧蛲也。”小单于：乐曲名。李益‘听晓角》诗：“无限寒鸿飞不度，秋风卷入小单于。”《乐府诗集》：“按唐大角曲有《大单于》、《小单于》、《大梅花》、《小梅花》等曲，今其声犹有存者。”
③迢迢；漫长沉寂。清夜：清静之夜。徂（音cú）：往，过去。
④峥嵘：比喻岁月困难，极不寻常。鲍照《舞鹤赋》；“岁峥嵘而莫愁。除：逝去。
⑤衡阳，古衡州治所。相传衡阳有回雁峰，鸿雁南飞望此而止。《舆地记胜》：“回雁峰在州城南。或日雁不过衡阳，或日峰势如雁之回。”陆佃《埤雅》：“南地极燠，雁望衡山而止。”雁传书：典出《汉书．苏武传》：“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
⑥郴阳：今湖南郴州市，在衡阳之南。王水照先生《元佑党人贬谪心态的缩影——论秦观（千秋岁）及苏轼等和韵词》云： “从郴州至横州，当时必须先北上至衡州，然后循湘水，入广西境，至桂州兴安，由灵渠顺漓水下梧州，复由浔江、郁水西至横州。”由此可证，郴州在衡阳之南，道路险阻，信件难传。和雁无，连雁也无。《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谓“和”“犹‘连’也”，并引此句释云：“言连传书之雁亦无有也。”

鉴赏

　　词的上阕写岁除夜间长夜难眠的苦闷。起首二句，以简练的笔触勾勒了一个寂静幽深的环境。满天风雨冲破了南方的酷寒，好像呼唤着春天的到来。但是词人枯寂的心房，却毫无复苏的期望。环顾所居院子的四周，深重而又空虚，人世间除旧岁、迎新年的气象一点也看不到。寥寥十二字，不只点明晰时间——破寒之初，点明晰地点——湘南的院子；并且描绘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既写了湖南南部辽阔的天空，也写了蜗居一室狭小的贬所。更堪注意的是，在苍凉孤寂的氛围中，隐然寓有别人的欢娱。因为岁除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这一天家家户户围炉守岁，乐叙嫡亲，个中意味，不言自明。由此可见，词人此处用了隐寓的方法，让读者以经验和想像来弥补他所描绘的环境。这便是词学家们所常说的“含蓄得妙”。

　　“丽谯”二句是写词人数尽更筹，等待着天明。从字面上看，秦观的构思好像遭到《庄子》和李益诗的影响，但所写的爱情，完全是词人共同的感受。岁除之夜，人们是阉家守岁，而此时的词人却深居孤馆，耳中听到的仅仅风声、雨声，以及凄楚的从城门楼上传来的画角声。这种声音，似乎是乱箭，不断影响着词人的心灵，在这种情况下，词人好容易度过“一夜长如岁”的岁除。“迢迢”二字，极言岁之长；着一“清”字，则突出了夜之静谧，心之苍凉。而一个“徂”字，则将时光的流逝写得很慢，很慢。能够看出，词人的用字，是极为精审而又精确的。

　　整个上阕，情调是低沉的，节奏是缓慢的。但是到了换头的地方，词人却以快速的节奏宣布“乡梦断，旅魂孤”的赞叹。自从贬谪以来，离开家园已经三年了，这个“乡”字当是广义的，包含京都和家园。词人日日夜夜期望回乡，可是现在却像游魂相同，孑然一身，漂泊在外。当此风雨之夕，即使他想在梦中回乡，也因角声盈耳，进不了梦境。“乡梦断，旅魂孤”这六个字，凝聚着多么深挚的爱情啊!至“峥嵘岁又除”一句，词人始正面点岁除。峥嵘，不寻常、不平凡之谓也，中寓困难之义，杜甫诗云： “旅食岁峥嵘”，词意同此。但是着一“又”字，却表明晰其间蕴有多少次点燃了复又熄灭的期望之火，一个又一个岁除的到来了，接着又一个一个地消逝了，词人依旧流徙外地。痛楚之情，溢于言外。

　　词的结束，写离乡日远，消息久疏，连用二事，贴切而又自然。鸿雁传书的典故，出于《汉书·苏武传》。衡阳有回雁峰，相传鸿雁至此而北返。这两个故实，用得不着痕迹，体现词人消息全无的绝望心境。

　　明人沈际飞评此词曰“悲伤”，确是体现了此篇爱情的特点。从词的内容到词的腔调，无不充满了凄苦哀伤的颜色。在宋代词坛上，以抒写凄婉情感见长的词人，独推淮海、小山。在淮海词中，情调最为凄婉的，此阕也是其间之一。细读全篇，浅语淡语之中蕴有深远意味。

创造布景

　　宋哲宗绍圣三年（1096），秦观被贬为监处州酒税，他平常不敢过问政治，常常到法海寺修行，但仍是被罗织罪名，再次被贬至郴州，并被削去了一切官职和俸禄。词人丢官削禄，愈贬愈远，心里悲愤反常。词人在郴州贬所渡过了整整一年，岁末时节，心境无比哀伤，便提笔写了这首词。